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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講武堂》日、美共構「單一戰區」堵中國 李哲全：實質聯防台灣
中國解放軍海軍山東號航艦2022年演練海上編隊航行。（新華社）
〔記者陳治程／綜合報導〕中國解放軍長期以來企圖建構能突破東亞島鏈防禦的「藍水海軍」，而旗下山東號、遼寧號航艦日前雙雙駛進日本專屬經濟海域，引發周邊國家戒備，也讓外界再度關注美國在西太平洋建構的盟友防線。日本月前曾向美方提出第一島鏈的「單一戰區」概念，藉此打破地域聯手制中；國防院學者李哲全認為，美軍至今在韓、日、菲等國的部署作為，已實質牽制台海的局勢，聯手防禦我國。
（原文「『單一戰區』倡議與台海安全」，由國防安全研究院國家安全研究所研究員李哲全撰述、發布於國防安全雙週報，本報獲國防院同意全文轉載）
壹、前言
2025年4月15日《朝日新聞》報導，日本防衛大臣中谷元（Gen Nakatani）與美國防長赫格塞斯（Pete Hegseth）3月30日在東京會談時，向美方提出「單一戰區」（one-theater）的安全戰略構想。報導稱，中谷向赫格塞斯表示，「單一戰區」是將東海、南海、朝鮮半島及周邊地區視為一個「戰區」，「日本計劃將日本、美國、澳洲、菲律賓、韓國和其他國家視為一個『戰區』，並深化夥伴關係」，赫格塞斯對此議表示歡迎。當天稍晚，赫格塞斯與日本首相石破茂會晤時強調日、美、韓、菲律賓間合作的重要性，並提到「單一戰區」概念。
該報導並指出，「單一戰區」構想的目的是整合長期以來分開規劃的東海與南海戰略視角，建立一個涵蓋更廣泛區域的聯合應變架構。不過，這個「戰區」的地理範圍尚未確定，日本自衛隊將扮演的角色也尚不明確。
本文將簡要探討日本提倡「單一戰區」的意涵、台灣的關鍵角色，並檢視印太地區是否已具備整合為「單一戰區」的客觀條件，最後評估「單一戰區」倡議未來的可能發展與面貌。
貳、安全意涵
「單一戰區」概念並非首度次出現。今年2月20日，外交部長林佳龍出席美國前副國安顧問博明（Matthew Pottinger）等人所著《沸騰的護城河》中譯版新書發表會致詞時表示，台灣將持續強化自身防衛能力，與鄰國與友盟國家建立「單一戰區」的防衛觀念和體系，以應對中國等極權勢力的擴張威脅。日本陸上自衛隊退役三星陸將小川清史（Ogawa Kiyoshi）也曾在2024年撰文指出，若台灣遭受武力攻擊，可能構成日本的「存立危機事態」，觸發日本行使集體自衛權，與美軍聯合作戰。他強調自衛隊新設立的統合作戰司令部，就是為了提升與美軍的指揮協調，全面呼應「單一戰區」的戰略需求。
一、日本提倡「單一戰區」的積極意涵
日本對於印太區域安全始終保持敏銳的觀察，並主動提出倡議。早在2017年川普總統提出「印太戰略」之前，日本就先後提倡「自由與繁榮之弧」，以及由美、日、澳、印合組「民主安全之鑽」。美國開始推動「印太戰略」後，日本也始終是最堅定有力的支持者。拜登時期建構的兩組最重要的「小多邊主義」（mini-lateralism）機制—美、日、韓與美、日、菲安全合作，日本也在其中扮演關鍵角色。
2024年新任日本首相石破茂，在競選自民黨總裁期間，數度提出「亞洲版北約」構想，希望在印太建立像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 NATO）的區域性軍事防衛組織。石破茂曾多次強調「今日烏克蘭就是明日東亞」，在未來，侵略者會從現在的俄國變成中國，被侵略的烏克蘭就換成台灣。因此，有必要建立「亞洲版北約」，以集體防衛體系強化對中國、俄羅斯和北韓的嚇阻，避免戰爭爆發。但「亞洲版北約」未贏得美國支持，石破茂上任後，日本政府也未繼續推動此倡議。
此次「單一戰區」的構想，據《朝日新聞》報導指出，是由日本防衛省與自衛隊高階官員共同研擬。中谷元認為，在川普擔任美國總統期間，日本必須在印太發揮更積極的作用，以對抗中國；慶應義塾大學教授神保謙也認為，這是前首相岸田文雄和前美國總統拜登任內加強的小多邊夥伴合作的延伸，「且是為了在美國政府換屆之際鞏固（日美）雙邊關係」。這些都是日本提出「單一戰區」背後的積極意涵。
二、台灣是「單一戰區」的核心關切
近年中國對台軍事恫嚇與灰色地帶威脅日益升高。除軍機、軍艦襲擾台灣防空識別區與跨越台海中線外，解放軍在台海周邊的大規模軍演，也有常態化的趨勢；另外還包括平均每7到10天執行一次的聯合戰備警巡、海警開始金廈水域「巡航執法」，甚至進入我24浬鄰接區等。美軍印太司令帕帕羅（Samuel Paparo）上將5月20日也在夏威夷示警，中國2024年一天內就能動員152艘攻擊艦、四分之三的兩棲艦艇與數十個陸戰旅，在台海進行具侵略性的演習；今年4月也在相同範圍舉行數次大規模演練。他強調這些並非單純的演習，而是在進行武力犯台的實戰預演（rehearsal）。
美軍印太司令帕帕羅上將（Samuel Paparo）。（美聯社資料照）
3月底《華盛頓郵報》披露美國國防部《國防戰略暫行指南》（Interim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ic Guidance）內部機密備忘錄顯示，防長赫格塞斯已將嚇阻中國奪取台灣及強化美國本土防衛列為最優先目標，「在捍衛美國本土的同時，阻止中國以既成事實方式奪取台灣，是唯一需要主導國防規劃的情境」。美國國務卿盧比歐（Marco Rubio）在參議院外交委員會聽證會中也表示，「要讓中國侵台的代價高於價值，才能在軍事上嚇阻中國」，「建構嚇阻先從台灣自衛能力開始，台灣愈難被攻下，就愈能為自己爭取更多時間」。小川清史在今年5月7日以「最近的日本安全保障政策」為題，透過視訊方式向淡江大學發表英文演講時，更明白表示「單一戰區」的核心，將會是「台灣與週邊海空域」，旨在防止台灣被北京攻佔。
三、「單一戰區」範圍不等於印太全域
在美國眼中，印太區域本來就是一個戰區。但由於地形破碎與海洋分隔，印太國家歷來都把東海與南海視為不同的戰區。此次日本提出「單一戰區」倡議之前，台灣外長已先行使用「單一戰區」一詞，顯見美、日、台對此概念已有共同默契。但日本決定對外揭露此倡議，並對其具體範圍與實質內涵維持模糊，應是有意為之。換言之，「單一戰區」絕非僅限於美、日、台之間，但這個概念能贏得多少國家的支持或響應，將取決於各國的地緣政治與經濟利益、軍事能力，與意識形態等因素。
北約組織的形成，主要是因為各國都面臨蘇聯共產主義擴張的威脅，那麼，在日本「單一戰區」設定的範圍內（小川清史指其範圍涵蓋朝鮮半島、東海、台海、南海、菲律賓海周邊），相關國家是否都覺得面臨中國的共同威脅？各國與中國的經濟關係，是否可能使他們不願對北京採取對立姿態？軍力不足的國家、與中國友好或意識形態相近的國家，也可能對「單一戰區」抱持疑慮。
目前中國除對台灣構成直接安全威脅外，對周邊國家的威脅，主要是有關東海與南海島礁主權爭議，及對其領海、領空的侵犯和騷擾。因此，除了日本之外，目前各國對「單一戰區」的回應，也以距離台灣最近，且近年屢遭中國海警與海上民兵壓迫的菲律賓最強烈支持。至於距離北京最近，且與中國經濟關係緊密的韓國，則對此倡議抱持相對審慎的態度。
參、趨勢研判
只要稍加關注，不難發現美國與日本正以不同的方式，攜手強化對中國的戰略嚇阻。自川普1.0政府以來，在印太戰略下，美軍除了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在菲律賓駐留「堤豐」（Typhon）中程飛彈系統、「海軍／陸戰隊遠征艦隊阻絕系統」（Navy-Marine Corps Expeditionary Ship Interdiction System，簡稱NMESIS，為岸基反艦飛彈系統）外，也積極強化在第一島鏈的「前進部署」（forward deployment），包括美國陸軍主導的「太平洋棧道」（Pacific Pathway）倡議與海軍陸戰隊擔綱的陸戰隊濱海作戰團（Marine Littoral Regiment, MLR）。這些都讓美軍在印太戰區的不同地點之間，能做更靈活、更長時間、更有效率的部署與訓練。
去年11月在美軍白沙試驗場試射標準六型飛彈的「堤豐」（Typhon）中程飛彈發射系統。（美軍DVIDS網站）
上月下旬參與KAMANDAG演習，隸屬美軍陸戰隊第3陸戰濱海團的NMESIS發射車。（美軍DVIDS網站）
與此同時，美國也在過去軸輻式（hub and spoke）盟邦關係上，深化與印太國家之間及其彼此之間的關係，使其形成一個有效的網狀安全架構（networked security architecture）。延續川普1.0時期的「四方安全對話」（QUAD）與「澳英美安全合作協議」（AUKUS），拜登政府以「小多邊主義」形式，建構了美日韓、美日菲三邊合作關係，使過去鬆散的印太諸國，逐步有了「區域感」。
川普2.0政府持續強化對中嚇阻路線，並將美、日、菲合作升級；日本則拋出「單一戰區」倡議，尋求進一步連結東海、台海與南海三個戰略區域，以遏制北京的擴張野心，維持區域和平與穩定。
一、「單一戰區」的面貌已呼之欲出
從前述分析可知，日本倡議的「單一戰區」應不涵蓋美國所界定的印太區域所有國家。畢竟印太地區有不少國家，包括東協多國、印度等南亞各國，並不像美、日、台、菲，甚至澳洲那樣，對中國的威脅有高度共識。因此，如果期望印太區域所有或大部分國家，都能積極回應此一倡議，並形成類似北約那樣的組織，恐怕不切實際。
相較之下，小川清史將軍指出從朝鮮半島（韓國）、東海（日本）、台海（台灣）、南海到菲律賓海（「海上東協」國家），再往南到澳洲，也就是最直接面臨中國擴張威脅的第一島鏈沿線國家，應是「單一戰區」真正的訴求對象。當然，從近年美日的倡議與主張，也可以合理推斷，這個「單一戰區」也不排除與「區域外」的理念相近國家，如英國、法國（法國強調它也是印太國家）合作，以共同的力量，加強對北京的嚇阻效度。
在川普希望各國分擔更大的責任下，日本勢將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台灣必須投入更多資源，積極強化自我防衛能力與社會韌性。菲律賓、澳洲、韓國（即使被視為親中的李在明當選總統）也是這個戰區下的重要成員。
二、「整合式集體嚇阻」將成為遏制北京擴張的戰略機制
2022年，拜登政府在《國防戰略報告》中，提出「整合嚇阻」（integrated deterrence）的戰略思維。這是一種全政府途徑，強調要利用國家實力的所有要素—經濟、軍事、資訊和外交…，並重視集體合作，希望以跨越地理、跨越領域的形式，整合所有盟邦夥伴的力量，實現美國與其盟邦夥伴的共同戰略與安全目標。這也是美國在印太地區「延伸嚇阻」（extended deterrence）機制的強化與升級—從過去偏重安全領域邁向綜合領域，從多組雙邊協同的軸輻關係，邁向一個更為網絡化的集體合作架構。
另一方面，日本提出的「單一戰區」性質，與北約組織不同。它不是像北約那樣建構在條約之上，且具體規範成員權利義務的「集體安全」（collective security）組織，而是在嚇阻大概念下的一種「集體嚇阻」（collective deterrence）倡議。因此，不論是「整合嚇阻」或「集體嚇阻」，都能與「單一戰區」概念兼容並蓄相互結合，並以「整合式集體嚇阻」的形式，對中國的擴張野心建構更有效的遏制力量。這也是顧立雄部長所說，各國都已理解到…要以集體力量產生嚇阻，讓中國無法排除一旦對台發動武力行動，各國介入的可能性，使中國對侵台的代價計算變得相當複雜，也使得中國對台行動不斷遞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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